第一節 1 – 9段
第一節是莊子想藉由一個託孔子以訓顏回如何接近暴君並進行改革其暴政的虛構對答來告訴我們處世時對於改變政治中權力核心者的殘暴行為要如何才能免於災難並達成目的,是在儒家對道德教育完成之後如何技術上安全地的實現淑世理想的目標的一種指導方針,可以說儒家的勸諫君王是思想,而道家的如何達成勸諫目標則是工具與做法。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莊子在這一節中告訴我們如何勸諫君王的做法與原理。
第一段: 顏回請行
故事開始於顏回來見孔子說想到衛國去,孔子問說去幹嘛?顏回說:「我聽說衛國國君專斷獨行,輕率對待國政及人命,我聽夫子說我們君子應該見危致義,應該離開太平之國,到暴亂國家去拯救人民,就像開醫院本來就是要面對多病患。」(原文:吾生也回聞衛君,其年壯,其行獨。輕用其國而不見其過。輕用民死,死者以國量,乎澤若蕉,民其無如矣!回嘗聞之夫子曰:『 治國去之,亂國就之。醫門多疾。』)。
第二段: 若殆往而刑耳
孔子聽完趕緊說:「此事萬萬不可,你如果就這樣傻乎乎去了可能要遭來刑戮!因為你心中太多道德教育所形成的自我意識的雜念,讓你想這樣做,也想那樣做,按照道德思想告訴你的去執行,但太多思想就煩雜,而處世的根本之道不能煩雜,一雜則思緒太多,多了就有干擾,干擾就憂愁,憂愁的話那這件事就沒救了。(原文: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者憂,憂而不救。)
所以古時的至人都是先確立自身的心身行動一致而任其自然,然後才能使這股力量影響他人而改變他們的觀念與行為,如果像你一樣還沒達到心身合一,又哪能阻止衛君之暴行?(原文:古之至人,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所存於己者 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
而你應該要知道道德的墮落是因為美名,而智慧機巧的出現則是為了爭奪美名與權利,所以 美名 與 才智,都是不祥之凶器,無法用來改變暴君。(原文: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爲出乎哉?德蕩乎名,知出乎爭。名也者,相軋也;知也者,爭之器 也。二者凶器,非所以盡行也。)」
第三段: 葘人者,人必反葘之
孔子接著說:「你現在就是空有道德與誠信,但並不明白暴烈之氣的可怕,你雖然不爭名聲,但並不明白暴人之心所向為何。(原文:且德厚信矼,未達人氣,名聞不爭,未達人心。)
暴君是靠道德美名在維持其政治權力的,你就這樣直接去跟他們說你們這樣的行為是不合仁義準則的,等於是除去他們的權力跟性命,當然就等於在傷害他們,所以他們也必然反過來傷害你,你恐怕被傷害!(原文:而強以仁義繩墨之言術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惡有 其美也,命之曰菑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爲人菑夫!)
第四段: 益多
孔子然後用益多來解釋為何顏回的做法不可行:「你想想假如衛君肯接受賢臣而遠離不肖,又何需要你去諫言?而你如果真的主動諫言可為與不可為之事,那麼小人王公們必也會想盡辦法把你鬥下,最後你可能不得已心想先妥協一下,以避烽火之害,那就等於委屈求全,這就會讓那群利益不肖之輩更加氣燄高漲,一旦開始見你妥協便會沒完沒了了(順始無窮),以後你再開口只會受到更猛烈的攻勢,這等於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我稱之為"益多"。(原文: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
然而,你如果在未被暴君取得信任你對他權利美名無害的情況下進言,必將死於暴君之面前。(原文:順始無窮,若殆以不信厚言 ,必死於暴人之前矣!)但若是硬與對方辨論以表達不滿,你也會因此與於暴人之手。
第五段: 求實無已
孔子進一步說只要是當君王的,不管古代聖人或暴君,都是求名與利的,如果臣下之道德修養受百姓喜歡,君王就會覺得權力受到威脅而想辦法弄掉這個人,因為人民只能愛戴君王,不容許有人比他更受愛戴,如此權力地位才能鞏固。所以美名與利益,古代聖人尚且無法對抗,更何況是你呢?(原文:名實者,聖人之所不能勝也,而況若乎!)
然後孔子還是給顏回一個認識正確做法的機會,問他你如果有什麼做法,可以說出來我聽聽。
第六段: 外合而內不訾
顏回於是提出第一個做法:「我就自己端端正正而勤勉專一的做事,不要做會激怒君王的事,可以嗎?」
孔子說這其實也只是變成你乖乖做你自己的事,維護你自己的形象,雖然很安全,但對於政治變革,改變暴君之性完全沒幫助呀。
而暴君的剛猛之氣十分明顯,神采氣色不定,一般人也就不敢違逆。於是暴君會因此壓抑了人之真實感受,以求自己內心的放縱,這樣每天進步一點的小德可能都做不到了,更何況你想用你的外表乖乖做事而內心不希求亦不諫言方式來改變他而有使其有大德之操行?怎麼可能呢?(原文:夫以陽爲充孔揚,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違,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與其心。名之曰日漸之德不成 ,而況大德乎!將執而不比,外合而內不皆,其庸詎可乎!)
第七段: 內直而外曲
顏回於是提出另一個做法:「內直而外曲,成而上比」。 這邊的做法比較像內心上以裝傻的方式與天為同類,讓人以為自己質樸無害,但外表上是以順從的方式與人為同類,目的是讓大家以為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樣個性本真,說話就是偶有不甚之處,童言無忌,這樣應該也就不容易遭罪吧?然後要對君王諫言時不直接講是什嘛事,而是託古人之言以喻之,如此也就不怕君王怪罪自己之言論,因為這是古人說的也不是我說的。此法與前法差不多,只是在進諫上多為自己保一條後路,只是也沒啥感化力量,有說差不多等於沒說。
孔子一樣否定了這個想法,認為顏回頂多也就做到不得罪君王,但是君王依然不會改變,原因還是很簡單:君王並不會因此信任顏回而認為其言對自身的美名和權利無害。
孔子解釋道:「不,不行!太多手段與方法(指內直而外曲,成而上比)」雖能規避暴人之害,不至於遭罪,但是也就只能這樣了!暴人不會因此而被你感化,你以為可以感化他人,那就太自以為是(猶師心者也)了。(原文:惡!惡可! 太多政法(手段與方法)而不諜(內心不通達正確方法),雖固亦無罪。雖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猶師心者也。)
第八段: 心齋
顏回不知道怎麼辦了,於是孔子終於告訴他做法。
孔子說方法很簡單,就是做心齋!心齋不是祭祀之齋,而是要讓心志純一,不用耳聽外物,不以心做體驗,而是用氣與外界相應(原文: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體驗)。)
所謂的氣,就是"虛而待物者也",當不用耳目感官看待世界,心中意念不著何處,體內的氣就會帶出生命能源與自然齊平為一,讓自然的作用遍地運轉,這時我們便可以透過氣的緞練強化心智,使身心行為一致而合於自然的道的作用,帶出來的行為便是自然的,靜中而動的本質性的行動,可以感化他人,使他人無形中被自己的氣所影響。
而道,就存在這空虛心靈所產生的氣當中,修練心靈空虛之氣者,就是心齋。(原文:,唯道集(止於此)虛。虛者,心齋也。)
第九段: 感化暴君之法
顏回試了下心齋的方法,告訴孔子說:「在您沒教導我此法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顏回,在受教之後,我已經忘記自己是顏回,因為我已透過氣帶動的生命能源之轉動而解放了自我意識,使我身心一致,做到在而不動或動若不在,這就是虛嗎?」(原文:回之未始得使,實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謂虛乎?)
孔子說有進步,之後你只要照著這方式做到心意通達,身心一致,不被複雜的意識形態左右,便可以去進行政治改革了。
孔子接著說明進諫暴君的要領:你要參與入他們的生活中,但別陷入他們的遊戲中,可以用各種方式或身份與他們論交,只有當他們覺得你的存在是好事,認可了你也相信你對他們有好無壞,便可以開始進言,不然就不要開口,不要固執要監督進言(無門無毒),這樣才不會危險。
另外是開口進言的時機,不要是主動的,當他們信任你時會主動問你意見,此刻才是可以諫言的時機,因為不是你主動要他們聽你的,而是他們要你說的,你是不得已的(一宅而寓於不得已。),這樣才安全。(原文:若能人遊其樊而無感其名,入則鳴,不入則 止。無門無毒,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則幾矣。)
後面孔子則說了一段話補充掌握事情要領再去做事的重要性!如鳥飛則需有翅膀才方得起來;智者也要有才智知識才能有智,你只要跟著天道而行,保持心靈空虛寂靜,不受外物干擾,則鬼神也要來依附於你,這也都是古代聖人所一生奉行的作法,更何況是你我這一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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